奕星

及时行乐

再造伊甸园

          

   “为什么非得是苹果?”我懒散地趴在沙发上,眼睛盯着盘子里切成小兔子形状的苹果冲信发问。“?”信一言不发,黢黑的眼眸转向我,仿佛在问我话题跑到哪里去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 “上帝的伊甸园里,为什么分辨善恶之果的禁果得是苹果?为什么不能是梨、葡萄、火龙果呢?”我晃晃腿,翻个身面朝信。平躺着觉得不舒服,又伸手捞个了抱枕塞在脑后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知道番茄吗?这种原产于南美洲的野生浆果,因为它鲜艳的色彩而被认为有剧毒,还有人认为它从地下生长,是恶魔的果实。”信想了想说。


         “就好像张无忌的母亲曾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吗?啊,这有点偏题。我知道旧时的人们会因为颜色来推测某种食物是否能果腹?现在也是,越鲜艳的蘑菇有毒的可能性越大。姑且把苹果艳丽的红看成一种诱惑,可红色的水果也不止苹果啊。我之前以为之所以是苹果,是因为希腊神话里的金苹果,带来混乱的那个,而且它早于基督教,很有可能启发了这个后发的教派。也有种说法说是因为拉丁文的写法中,邪恶一词和苹果类似,实际上的禁果可能并不是苹果……”我喋喋不休地说着,其实可能自己也没理清我到底要说些什么,叹了口气又翻身面朝沙发。“算了,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说什么,别在意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  “没事,这种漫无目的的闲聊或许对启发我的思维有什么帮助,消遣时光也可以。和你在一起说不说话都很好。接着说吧,我想听听你的看法。”信走到我身边坐下,伸手捋了捋我额前的碎发,一手把妨碍我视线的额发掖到耳后,一手轻轻捻着我的发尾,带来阵阵酥麻的痒意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轻轻嘟囔了一声,没有躲开,坦然地把头枕过去。“因为我想过,亚当夏娃他们两个在偌大的伊甸园里,那时还不能称之为人类。我更觉得他们像上帝豢养的消遣时光的宠物。蛇是反叛恶魔的化身,诱惑他们吃下禁果。如果禁果是葡萄、樱桃之类的小型水果,一人一把好像没有那种成为共犯的宿命,只能给我一种我们遇见然后我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给你的既视感。如果禁果是西瓜、柚子之类的大型水果,去皮就是个大工作了。俩人忙活着用石头剖开外皮之后,吃起来又好像会汁水四溅,手上一片黏腻,那可不太优雅。而苹果,大小适宜,糜烂香甜到令人咋舌的果实,正是摘下它,亚当夏娃分而食之,牙齿咬合红白果肉发出清脆响声,汁水顺着咽喉把蜜汁淌进食道的那刻,两人真正成为了人类。这枚果实无疑香甜美好又足够致命,因为正是吃下它,两人触怒上帝,被赶出了伊甸园,开始了作为人类的颠沛流离的生活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  信听着我这大段叙述,边点头表示在听,边伸手捞起一枚蛇果细细端详。信的手骨节分明,纤细白净,牵手的时候大得能包住我的整个手掌。蛇果在他手中显得更加美丽,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种苹果,口感甜脆且颜色喜人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你得出的结论是非苹果不可?”“或许也有得知结果倒推过程的嫌疑哦。”我狡黠地开口,坐起身来端详他的表情。这类探讨,就像信小时候和他父亲关于一加一到底等于几的辩论,明明有已知的答案,却不能说别的条件没有成立的可能性。他微微笑了笑,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对准蛇果,漂亮的手悬在空中,仿佛在分析怎么下刀好把它干脆地一分为二。然后比划了半晌之后,信静静把刀放回桌上。我诧异于他为什么突然作罢,信吃苹果一向要削皮的。顶着我疑惑的目光,信把苹果抵到我唇边,“啊–”地示意我张嘴。不疑有他,或者是我脑子还不甚清醒,我顺从地照做了。冰冰凉凉的甜意在口中散开,清爽的酸甜萦绕唇齿,果然苹果很好吃啊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信收回手,红润的果实缺了一角,漏出莹白的果肉。他凝视片刻,然后目光转向我,目光交汇中把缺口凑到嘴边也咬了下去。这个过程中,他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我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……”我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,原本适宜的室内好像也有点闷热,连带着喉咙似乎都干渴了几分。当然了,不过只是间接亲吻罢了,这有什么,才不是什么大事。自确定关系以来我们经常接吻,毕竟这家伙最心动的举动就是亲吻,没少在约会时候卿卿我我,在人前接吻这类事也不是没有干过。可是此刻明明没有肌肤触碰,我却好像已经在他的注视下丢盔弃甲,觉得好像心脏的跳动都有些加速。他深沉的瞳孔中映出一个暂时陷入呆呆傻傻状态的我,还有不断放大的趋势。呼吸交错之间,我突然反应过来他正俯下身意图贴过来讨个吻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感觉刚刚在他面前犯了傻,我自然不会让他这么快如意,而且这么贴过来,不知道又要花多少时间腻歪,我非常清楚自己对于拒绝他这件事相当没有魄力。趁我的理智还没有彻底消失,我伸出魔爪“啪”地捂住了自己的可能通红的脸。有点痛,问就是舍不得对他那张脸下手,毕竟这位青年,可是以精致的面庞,高挑的身材闻名于漆园女性之间,以至于大家在描述他时甚至会说“那个黑头发的亚裔俊美青年”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信的动作顿了顿,轻笑了声,然后凑过来在我的手背上落下几个轻柔的吻。“我讲这么多你就没什么别的要说吗?!”我嘟囔着试图给自己挽尊,“因为你认真思考的样子很可爱。”很好,在信的直球打击下完全不起作用。


         “其实在你说那些的时候,我也想到了很多东西。神话故事也好,历史传说也罢,你刚刚讲的伊甸园持人类生来有罪论,认为怀有过错,人要一生受苦赎清罪恶。作为堕落的推手,苹果被赋予了禁忌的含义。可是原本作为分辨善恶之果,它又代表着智慧。希腊故事的金苹果,象征美丽,也象征混乱、争执。今天在新亚美的某些地区,因为传统的缘故会认为苹果能带来平安,会在平安节夜互赠苹果,漆园之前也举办过活动。可也有说法赠送苹果是委婉表达请求欢好。在一枚小小的苹果身上,人类倾注了如此多的内涵。”信一一举例着,把我的手攥过去抻开,又把自己的手挤进我的指缝,十指交合紧紧扣住。他轻轻拽着我凑得近些,然后抵着我的额头继续发言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道德经有云‘道可道,非常道。名可名,非常名’。这句话你怎么理解?”“嘿嘿,这个我记得!意思是说可以用语言表达出来的道,就不是永恒不变的‘道’;可以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名,就不是永恒不变的‘名’……哦!也就是说,道和名,能说的清楚的就不是真的,至少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。或者说……你更想说的是,禁果更像是一种象征意义,苹果也只是一个大致的概念,就像刚刚提到的苹果那么多的内涵,都是后天人类定义的。因为换了语言或者文化环境就会有不同的表达,可以是苹果,也可以是别的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回到你一开始的问题上,它不一定是苹果。甚至考量到其神话的出身,禁果可能不是人类认知里的任何一种果实。” 觉察到我的兴致因为这句话有些下降,信空着的那只手继续把没吃完的苹果投喂给我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会希望我们一起吃下禁果,被赶出伊甸园吗?”信想了想,主动发问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诶,那倒不太会吧。禁果启迪了人类智慧,却也象征灾难堕落。亚当出于好奇和深厚的爱,追随夏娃吃下了禁果,两人裹挟着一同沉沦。我不敢说自己比他们多聪明或者多理智,但我们两个都是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为爱情牺牲一切的类型吧。而且,假使我真的吃下禁果,那么之后我应该会拦着你,虽然不一定有用。其实,信对于我来说,就好像是灯塔对于帆船。灯塔在黑暗中为海上波涛汹涌中的帆船指明方向照亮归途,可是这艘船的结果是触礁沉没、平安归来还是向远方航行,灯塔只能静默无声地等待或者希冀地投以目光。它无疑指导着帆船,是帆船的寄托,可它终究不能决定船的动向,船的命运。这艘船或许能立刻返回港湾停泊,或许被海浪涌流推得渐行渐远再不回还。我们心系彼此,却保持独立。至少我希望你能保持正确,那么我就不会误入歧途。可如果你错了,那也无所谓,我会和你一起重造一座伊甸园,管他什么上帝什么禁果。或者我们去流浪,看山川大河,看天地辽阔也不错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不再有所言语,我和信像交颈的天鹅般依偎在对方身边。未来的道路在我们面前展开,瑰丽的画卷等着我们携手描绘。不论贫穷富有,祸福贵贱,是否共同吞食禁果,我们已经重造了一座精神上的伊甸园,并从此以后,生死相依,命运相缠。

  

  写在后面:写这篇文出于最近吃不到好吃苹果的怨念,文笔属于自娱自乐的水平。因为最近重刷好兆头,抽空看了看失乐园。苹果引出伊甸园的传说,跟信对话来探讨我内心的设想。金苹果是希腊传说中著名的宝物,归属于最美丽的女神,因此引发一系列混乱。不擅长写故事流,第二次写同人文,属于自娱自乐产物。
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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